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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:


那是你的雙眼? 那是你的笑容?
我已望著你一輩子卻又從來沒見過你
握著我的手的 是你的手嗎? 我懷疑自己怎會如此盲目
我凝視著你的眼睛

很久很久以前 我早已放棄尋找這份情感
再一次 你又與我同在 沒錯 我終究又找到你
我從來沒有如此的確定

第一次,我看清了你 我無法相信自己看見了多少
當你回望著我 此刻 我明白了愛是什麼
愛就是 從第一次開始



那是電影一日鍾情的主題曲『For The First Time』,男女主角分別是喬治克隆尼跟蜜雪兒菲佛。其實我並沒有看過這部電影,但是當我聽到這首歌的旋律時,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。

回想起來,那已經是五、六年前就讀國中時期的事了。我曾經跑過好幾家唱片行,問起這首歌,大部分的店員都搖著頭對我說要查查看電腦,但宜蘭這個鄉下能找到的唱片有限,最終不了了之。

後來我也漸漸淡忘這首歌。

直到兩年前的高中英文課,一位日籍代課的英文老師在課堂上撥放這首歌給我們聽,我才又重新想起這件事,不過老師講的是阿豆仔的ABCD,混著あいうえお,跟我這個學ㄅㄆㄇㄈ的民族性不同,我沒勇氣去問他,所以我又錯過一次可以找到這首歌的機會。

不曉得為什麼,昨天晚上,我又想起這首歌。

「阿猴,快醒醒啊,做什麼白日夢,有電話。」在通識的課堂上,東龍叫醒了我。

我看了一下手機螢幕的號碼,是沒有鍵入名字的陌生號碼,帶著嗚嗚的震動聲,我正要接,手機卻停止了震動。

關於昨天,我忘記還跟雨晴聊了些什麼,唯一記得的是,我把暱稱改成『回憶沉重,刺傷好痛』,然後一聲不響的下站,以表我無聲的抗議,但說真的我不知道我在抗議什麼。

『別只會在網路上風趣有自信。』『看不到人時就盡情的耍白爛,真要見面就又是另外一個人。』她說的一點也沒錯。

我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,但是我不得不說,有些事,特別是會成為別人弱點的事,一旦搬上檯面而親耳聽見,打擊往往會倍感刺耳且令人無法招架。

文字就好比雙面刃,當我們靈活運用得意自滿的時候,卻忘了,銳利的一邊依舊是向著自己的,只是我沒想到,文字還有新用法,可與輕機槍一起搭配使用。

手機又嗚嗚震動了兩聲,隨即停止,我知道有人傳簡訊給我。

『接收了一條新訊息。』

拇指習慣性的按了右上角的讀取字樣。


喂喂,我是Yuki醬,你有怎樣嗎?
我看雨晴很自責,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了?



她很自責?!她幹嘛自責?難道是昨天浪費太多子彈忘了跟我索償子彈費因而自責?我又不是死刑犯說。

我很想把昨天發生的事告訴Yuki醬,但不知從哪邊說起。一來我跟Yuki醬沒那麼熟稔;二來我也清楚那是雨晴無心的話語,但真正的問題還是出在我無法忘懷過去這件事情上。

還在想該怎麼告訴她這件事,電話又在手中震動兩下。

『接收了一條新訊息。』


晚上別忘了你們的三館之約,雨晴有話要跟你說。
別放她鴿子喔,要不然我叫鐵男用他的石膏揍飛你!



要跟我說什麼?!

來電者依舊是那陌生的數字號碼。

後來我陸陸續續想起一些跟寶兒學姐有關的往事,而這些往事,都蒙上了一層憂鬱的灰色調。



晚上的蘭陽週活動是『幹古來講古』,但今夜的笑點我完全笑不出來。

竹吉似乎發現了我的不對勁,「是有這麼難笑喔,擺這種哭喪臉是怎樣?!」他很在意大家的評價,因為劇本是他寫的。

「沒啦,一點小事。」我跟坐在舞台另一側的Yuki醬對上了眼,她的眼神不斷提醒著我:晚上要把事情講清楚,要不然鐵男的石膏等者你!

大概是因為發生一些不愉快,雨晴並沒有出現在會場裡。即便現在見到她,大概也會讓沉默橫亙在我們之間吧,很多事情我也還沒有想清楚。

「一個哭喪臉,一個死魚臉,你們兩個最近是怎麼了?女人家那個來喔。」

竹吉用他的下巴往角落方向點了兩下,大慶與大二會長在那個角落裡談重要事情。我看到了但沒有任何回應,腦中塞不下其他事情了。

「蘭陽週快結束了,這個時間點想必是跟他提幹部選舉的事情吧。」竹吉自言自語的補充。

「上次大慶不是提到什麼鬼家庭因素,當會長的意願不高不是嗎?」大慶不願意的事情,誰都沒辦法勉強他。

「所以這幾天大二會長才不斷找他懇談吧。」

感情事好像也是這樣,如果不願意那誰都沒辦法勉強。離去的寶兒學姐就是這句話的最佳代言人。

寶兒學姐就像我心中深處一道傷痕,傷痕的底下是一座鴻溝,不論丟多少思念、多少為她辯駁的想法進去都填不滿。

傷痕沒辦法被消弭,讓原本那段美好的曖昧回憶產生出空缺,最後,任由這空缺影響了自己的人生。

但昨晚想了一夜,我漸漸看到了現在對於我最重要的那件事,以及那個人。

「竹吉,我先走一步。」

大家正在專心看表演之際,我赫然站了起來,衝往電梯口。Yuki醬輕輕在胸前鼓掌,為我打氣。

「衝啊!滑跤阿猴!」竹吉雖不知道前因後果,卻也站起來大聲為我應援。

台上的表演者雖然愣了一會兒,但也脫稿演出,帶著整團樂隊從台上衝了下來,準備惡整我。台下觀眾都是自己人,想怎麼玩都可以。

等不及電梯上來,我就從樓梯間飛奔下去!

我決定結束這一切。



     --我想把當下的這個念頭,傳達給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--



我從活動中心逃出之後,一路奔向三館。不曉得為什麼元智校園突然起了大霧,快到三館的時候,幾乎伸手不見五指,只能看見天上迷濛的月色,以及一旁微澄的校園路燈。

昨天早已跟雨晴約好,今天要到三館尋找不斷溢出血水的紅色外牆。三館整棟建築共有十層樓,算是滿中庸的設計,最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,是外牆沒有貼上壁磚,只有光禿禿的水泥。看起來像是個未完成品。

配上今夜的濃霧,彷彿就像是矗立在元智裡的神秘古堡,配上校園傳說的加持,倒是有幾分浪漫。

雖然不知道濃霧的那端會有誰在等我,但我只能不斷不斷的前進。之所以往前,是因為害怕待在原地會迷失了自己。漸漸地,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眼前,我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些什麼,但不論走得多快,但那影像卻愈離愈遠。

我想我過去不斷追逐的,是遙不可及的背影。

四周一片靜寂,幾乎就要聽到自己的心跳聲。我調整自己的呼吸,慢慢地靠近。

「終於見到妳了。」

那個模糊的背影轉過頭來,是寶兒學姐。她的笑容跟記憶中的一樣甜美。展開笑顏的她,有如人間天使。

不知從哪傳來輕盈的旋律,加上一點點蟲鳴,與眾人在夏日戲水的聲音。沒多久,她開始跳起舞來,在這充滿懷舊香氣的大霧裡。

「我想起來了...我們是在宜蘭山區的小湖邊認識的,對吧?」

她的舞蹈隨著這段美好回憶而輕柔了起來,墊起腳尖、旋轉著身軀的她,猶如天使展翅。

後來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,有她的影像一段又一段的輪轉,從湖邊的搭話到麵包節的失敗告白,每一件事裡都有我對她的眷戀,以及眷戀過後的不捨。每次每次,我都在注視著她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音樂停了、舞蹈也結束了。她站在原地對我揮揮手。從腿部開始,她的身體漸漸透明,緩緩地消失在空氣中。

這次,我是真的要向她告別了。

我遙望天際,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在天。接連有許多棉花糖狀的物體飄下,每個物體中都看得到寶兒學姐的身影,就好像一場埋藏記憶的大雪,好美。

霎時間,天空發出一陣強烈的閃光,促使我暈眩過去。

「你沒事吧?」「你沒怎樣吧?」「你還好吧?」

我聽到一陣急促而焦慮的呼喊聲...

「阿猴,快點醒來...」

...既熟悉又溫暖的聲音。

我從昏睡中醒來。原本模糊的視線漸漸轉為清晰,眼前是一名滿臉擔憂的女孩子。

「我好擔心你,以為你怎麼了,坐在樓梯上睡著,叫都叫不醒。」

「啊...雨晴...」我對她笑了笑,「...我剛剛,做了一個夢。」

「不會是夢到昨天晚上那件事吧...抱歉,是我不好...」她一臉愧疚,不斷低頭道歉。

「不算是...但也算是。」她一臉困惑,但我不打算立刻說明,反倒先安慰她,「那件事不是妳的錯啦,是我自己不夠堅強。」

「我常常這樣,都不知道自己說錯話,我想,我是交淺言深了...」她急著解釋,「其實我說的那些話,並非完全在說你,我有另外一個朋友亦是如此,昨天,我就覺得你好像不大對勁...」

「原諒我的直言不諱好嗎...要不然...我請你吃冰。」

她是真的很有誠意,知道我對吃完全抗拒不了。但剛從夢境中醒來,還有點昏昏沉沉,我沒回覆她。

「但你看起來不開心欸...那你笑一下。」

「嘻嘻嘻,這樣可以了嗎?」我勉強擠出笑容,「我們去附近走一走吧,三館的校園傳說就當來過了吧!」其實我是不想讓那些妖魔鬼怪壞了天使學姐出現在此的美夢。

她看我恢復了精神,也對昨晚的事情稍稍釋懷了,帶著笑容對我點了點頭。化開了誤解,總感覺...我們的關係更親密了。

我們肩併著肩、漫無目的地在元智中散步。大霧並未隨著夢境消失而退散,感覺挺浪漫的。

「我啊,以前曾經喜歡一個蘭友會的學姐。」

「平時我們沒有太多的互動,多半是在風之塔上面聊天,聊對事物的看法啊、蘭友會的點點滴滴啊...那時還滿常耍寶逗她笑的,關係算還不錯。」

「只不過,當時她已經有個交往中的男朋友了。」

雨晴很安靜地聽我說下去。

「那陣子他們兩人的互動似乎不太順利,學姐會在BBS裡跟我聊她的感情事。」

「該怎麼說呢,也許是看見她的傷口為她感到心疼,也許是男生想保護女生的自尊心作祟,我對她...動了感情。」

「她似乎有所察覺,開始躲我。」

接下來的過往讓人有些心酸,我沒繼續說下去。

雨晴看穿了我的心思,她溫柔地說著,「也許她不想要少一個可以聊天的好朋友吧。」

「或許是吧。」雨晴是個很好的聽者,有她陪在身旁,讓人可以放心把話說出來,「後來她轉學了,聽說是為了追回男朋友而跟著轉到新竹深山的學校。」

「當時我對她的感情已經無法自拔,加上她突然離開,有一些話我還沒來得及對她說,因此我瘋狂的找她。」

「我從蘭友會其他學長姐口中問出了她待的地方,曾經從元智大學花了一個早上騎機車到她的新學校裡找她,但...後來並沒有遇到她。」

當時我到過她上課的班級,卻發現沒有這個人存在--就連學長姐也瞞著我--我已經無法分辨誰說的話是真,誰說的是假。

「投入了那麼多感情換來一場空,我覺得很不甘心,不願放下。現在想想,真的很傻。」

也許愛情就是一種練習,練習該把握的時候把握,該放手的時候放手讓對方走。

「如果現在還有機會讓你見到她,你打算跟她說些什麼?」雨晴聽我講完這些話之後問了我。

我想了很久,心中只有浮現一個念頭。

「...感謝吧。謝謝她讓我認清很多現實,也認識了在愛情中的自己。」感謝她,到最後都還給我一場很棒的美夢。

「可以這麼坦率地面對這段過去,其實我...有點羨慕你。」

「嗯?」感覺雨晴有話想要跟我說。

原本我們並肩走著,但她突然停下來。我轉過頭看她,卻發現她在顫抖,「有時候一個人在寢室的時候,我也會...我也會...想起過去的事。」

雖然擺出了脆弱的表情,但她卻很堅決地朝我走過來,「我已經能面對了,別擔心。」看得出來雨晴在逞強,她紅了的眼眶出賣了她。

她的過往回憶,並沒有被繼續說下去。從感情的傷痛中復原,就像在濃霧四起的迷宮中尋找出口。或許這場霧就是想告訴我們這件事。

回程的途中有時會碰觸到她的小手,但我並沒有牽起她。

因為我想著,也許時候還沒到吧。



     --我站在迷霧的出口,等著向前走的妳--



--元智校園傳說之六:三館的血手印--

據說,三館施工的時候,一名混漿工人操作灌漿車沒注意,不小心掉到水泥之中,跟著水泥一起埋入了三館外牆。

由於不知道被埋進了三館哪一樓層中,夜間施工的時候,常常有建築工人看到外牆冒出血水,或著是浮出掙扎的人臉與血手印。發生了很多意外,壁磚怎麼樣都沒辦法順利貼上。因此,建築大師與校方協調,臨時更改建案,做了簡單的拋光與防水設施,並找了祭師作法,便匆匆蓋印通過。

即便如此,現在仍有不少深夜待在研究室的學生,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,或是看到濃郁的血水從牆內流出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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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神貓阿米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