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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馬的!鐵男你在幹嘛!舉高啊,你手斷掉是不是?不舉啊!龍飛在天空才會有氣勢啊!!!」

被盯的鐵男...之前真的斷過手。

「距離、距離、保持距離!說幾次了,縮成一團的龍可以看嗎?!又不是蚯蚓!!!」

雖然說得挺冷的,但我們沒有一個人敢笑出來。

大二學姐在深夜訓斥我們這群大一生,她飆起來比任何人都還要兇,活像隻剛與老公吵完架的母老虎。直長髮被髻成如洋蔥頭的她,手握捲筒,外表看起來跟熱血青春偶像劇中,愛飆人的學生社團女經理沒什麼兩樣。

學姐的名字裡面有個曹丕的『丕』,因此我們在背後偷偷幫她取了一個外號...暴躁小P。

將近午夜十二點,我們一群人正在二館前面練習舞龍。雖說是條從宜蘭小學借來的小型舞龍,但是舉起來跑個十五、二十分鐘也耗費不少的體力,更何況是不斷反覆練習。

這條龍配置了八個人,清一色都是返鄉服務隊時表現出色的大一男生--蘭陽週結束當日,會進行社團幹部選舉,這些人多數會被提拔成幹部。前面有大慶、竹吉、鐵男(石膏終於拆掉了),我因為體型小力氣也小,被排進後面的甩尾四人組。

龍頭開始只要小小一個轉彎,腳步不齊的關係,到後面就會變成繞成大彎,加上速度不一致,甩尾四人組幾乎都是死命奔跑居多,要不然就會被狠狠甩出去!

圍在恐龍蛋觀看的是大三大四的學長姐,他們個個表情凝重,好像剛辦完喪事。蘭陽週是下學期蘭友會重頭戲,大小練習都會有蘭友會的老骨頭們來觀看,而今天是第一次試跑整個開幕流程,更是來了十幾位重量級的學長姐,這時小P學姐也訓得特別起勁。

誰叫這個開場的活動是由她監督呢!

其實活動的負責人是竹吉,但他剛好也要參與舞龍的表演,因此節目組組長小P學姐代為指揮。

一進入大一下學期,立即啟動了蘭陽週這個大活動。通常舉辦在母親節那週日的前一週,一到五每天都有一個節目,像是在男女宿中央的星象廣場舉辦美食展、放天燈等。除此之外,也會展出為期一週的靜態展,介紹宜蘭的地理歷史,或是觀光景點等。

為了確保活動不開天窗,我們每個月會開一次大會,驗收該月的練習成果,以確保有照著進度走。而最後一次大會開始之前,會模擬蘭陽週的所有活動跑總流程,再進行檢討。

這個總流程就在三個星期後,快要沒有什麼時間可以排練了。

反覆練了幾次之後,小P學姐下達『休息十分鐘後再練習』的指令,還不忘飆一句,『馬的,練成這樣能看嗎!』。會長拉她到恐龍蛋一旁去說話,看起來談的是嚴肅的事情,幾名大三大四的老骨頭也參加了。

「應該是對我們的跑流程的成果不滿意吧!畢竟剩不到三禮拜了」大慶在休息時間突然冒出這一句,他對於會內事務的感知總是有特別的天份,預測得特別準。

「舞龍那麼晚才來,根本沒時間練習吧。」我隨口回答。

因為商借舞龍舞獅的國小在三月於宜蘭有在地性的比賽,也因此借到道具的時間延後了,練習時間不夠;要橋好八個人的時間一起練習也不容易,每次多半都由學長代替練習。這次是第一次八個人通通到齊,默契明顯不足。

「這都是藉口吧!」大慶口氣冷冽的說道,「很多事咬緊牙一下就撐過去了,但我們練習方式太過渙散,你不覺得嗎?」

只要一認真起來,他就會像黑道頭頭訓話一樣,看似平靜的語氣下總能察覺到他的不滿。而他最近不滿的時間變多了,大概是對於蘭陽週著急了。

他接著說,「有沒有心很容易看得出來,現在除了返鄉服務隊選出來的幹部比較主動之外,其他硬被拉來的大一成員多半都是玩票性質。」

從這條龍的狀況就可以看出蘭友會的現況,我想大慶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吧。

「有你跟竹吉兩個扛霸子,還有什麼好擔心的?」我會這麼講,是因為大慶與竹吉兩人是下一屆會長主要候選人,現在大一裡面有人氣也有實力的重要角色。

「說到竹吉,他最近不知道在分什麼心,不好好練習,一有空閒時間,就不斷玩他的手機。」沒想到大慶也注意到了,我順著他的話接著講,「他最近一直在回神祕簡訊,上次我探頭靠近他就緊張得跟什麼一樣...還有還有,他最近晚上都不知道跑哪去了,好幾次跑他寢室都找不到人。」

「會不會是『那個』?」原本還在忿忿不平的大慶,突然間露出詭譎的笑容。

「『那個』啊,我也這麼覺得,一定是『那個』吧!」雖然不知道『那個』是『哪個』,但我也跟著奸笑。

「我們來跟蹤他好了,我很好奇到底是誰有如此的魅力,可以讓這愛情裡少一根筋的竹吉如此的動心!」大慶提議。

雖然這陣子舞龍的活動練習累翻了,但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十足的幹勁。

「就訂作『尾行檔案簿!直擊竹吉私密戀人~』吧!」

我替這個計畫取了個很妙的名字(自以為)。



目前參與尾行的成員有兩位,就我跟大慶,決定沒課的時間要偷偷監視竹吉的一舉一動。

檔案簿的第一篇:一起上通識課/一起吃午餐/晚上到蘭友會報到練習舞龍舞獅/回宿舍睡覺。

檔案簿的第二篇:翹課,睡到中午才起床/一起吃晚餐,到蘭友會報到練習舞龍舞獅/回宿舍睡覺。

檔案簿的第三篇到第六篇都是如此規律的篇幅,我開始覺得竹吉真是個無聊的人啊,除了上課就是蘭友會,沒其他事情可做了嗎?!

就在我跟大慶覺得這個計劃應該要告吹了的時候,突然來了一通神秘的電話,給了我們一絲希望。

第七日的晚上九點多,竹吉接到一通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,他的興奮流於形色,還特地跑到社辦外的電梯口前接起,『喂』的語氣飄飄然,好像吃了興奮劑。當然同時也在社辦裡的大慶與我用眼神交流了數秒鐘,什麼話也沒說的互相點了點頭。

竹吉很快回來了,他拋下手中修修改改的蘭陽週企劃書,講了一個很鳥的理由準備脫身,「我去買點消夜上來。」明明才九點半不到,剛吃完晚餐不久。

平時的話大慶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戳破他,但今日沒有,我們倆等這一天很久了,恨不得他趕快去買消夜,最好買到凌晨十二點。

竹吉拎起皮包飛奔而去。就在社團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,我繫好鞋帶,正準備從五樓的樓梯往下衝,只見大慶輕鬆的按了電梯的按鈕,「你以為在演熱血警匪片喔,坐電梯就好了啦。」

「你不怕下去的時候剛好被竹吉登到喔?」

「就說回宿舍拿東西不就好了,用點腦袋。」

「也對,也對!」

我真的很不適合犯罪,根本是未做壞事就先心虛了。倒是大慶,仍然保持一副處之泰然的大將之風,佩服佩服。

進入電梯之後,大慶不知從哪拿出眼鏡跟棒球帽,「聽好了,移動的時候,保持三十公尺遠,我們一前一後跟著,每隔二十分鐘交換一次位置;如果要長期監視的話,外套跟帽子也要交換;記住千萬不要進入狹窄的走道...」

哇靠,大慶來真的,「你從哪邊學來這些技巧的?感覺真專業耶...」

「拜託,yahoo隨便搜尋一下都有好嘛,身為一個蘭友會的成員,做什麼像什麼!」

「遵命!」

我們倆就這樣一邊扮演資深警探與新手探員的遊戲,一前一後跟著竹吉,他先是到消夜攤叫了好幾份鹽酥雞,再到便利商店小福買了可樂與綠茶,好像要開party一般。

「這傢伙,叫他請吃個消夜死都不肯,現在為了追女生那麼大方!」大慶在星象廣場樑柱旁自言自語。

「對啊,真是小氣!」我在一旁應聲,嚇得大慶魂不附體,「你不是應該在後面監視的嗎?」

「在後面很無聊嘛,不要分什麼前後組了啦,星象廣場這麼暗他不會發現的,更何況他現在的眼裡只有女人吧,哪還會看到我們。」

「那倒也是。」大慶瞇著眼繼續觀察遠方的竹吉。

買完炸物的竹吉,走出了消夜攤。我跟大慶急急忙忙跟了上去,但竹吉不知道想到什麼事而停了下來,霎時間轉過身來,東看西看似乎有點神經質。我倆覺得苗頭不對,趕緊再度跳進廣場旁的柱子裡,「怎樣怎樣,他有發現我們嗎?!」我緊張兮兮的問。

「不知道欸,等一下我看一下。」

大慶邊說邊拿出鏡子(依舊不知道從哪邊生出來的,我一度懷疑他有四度空間袋),「不、不見了!」

我探出頭,真的沒有看見提著大包小包消夜的竹吉,「還不快追!」但、但要往哪邊追?!

只見大慶稍稍沉思一會兒,「女宿,走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是女宿?」

「大學生的直覺。」大慶做出招牌的動作,用中指推了推他的眼鏡。

我嘖嘖一聲回應了他,買那麼多消夜不就是為了分給女方室友以便打好關係,這點推理能力我還是有的,還什麼『大學生的直覺』大慶也太入戲了。

我倆快腿奔向女宿,穿過小福旁通往女宿的長廊,只見到竹吉站在女宿門口,就像櫥窗裡的整點娃娃一樣,傻傻的揮著手。

但女主角...從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啊!

「今天大概沒戲唱了吧,就差那麼一步,可惡!」雖然見面地點被大慶的直覺完全命中,但最後一刻功敗垂成讓他氣得牙癢癢的。

他左顧右盼急著想要找尋較佳的監視地點,我則是在原地嘆了一口氣,拿出檔案簿準備做點紀錄,呈現半放棄狀態。

沒多久,收起笑容的竹吉開始往我們這邊走來。我跟大慶又順著原路退回星象廣場,白忙一場了。正當我倆以為要結束了的時候,卻發現竹吉看起來並不打算回社辦。他撥打電話後,再度走進小福,這次是挑了兩瓶罐裝咖啡飲料,正在櫃台前結帳。

「說不定是要請我們喝的。」我說。

「暗,你認識他那麼久了,他什麼時候有請過我們?」

「那倒也是。」

「這傢伙...不會是...」大慶露出剛剛說出『大學生的直覺』的表情,「...走桃花運吧!」

「啊?」我擺出不解的表情啊了一聲。

「傳聞中人的一生都會走一次桃花運,同時間被多名異性圍繞著...我想,他應該要去見另一個對象吧!」

「啊!」這種好運降臨在竹吉身上真是不公平啊!

「這樣下去還得了,劈腿男就要誕生了!」

大慶愈說愈激動,都快要變成大金剛捶胸頓足了起來!

買完飲品的竹吉再度穿過消夜攤,往男宿的郵筒方向走去,這次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戰戰兢兢回過頭來,而是一派輕鬆小跳步的走著(幾乎還能聽到他哼著歌呢)。

我跟大慶馬上啟動尾行模式,興奮地跟在他後方。

走過紅磚道,繞過練舞龍的恐龍蛋,他並沒有停下來,反而是意外性的右轉了。右前方是人稱元智大喇叭的五館,由於採用開放式的建築風格,正面可以看到每一個樓層的複雜構造,加上上下左右不斷向外擴展的米色牆圍,讓這邊看起來就像是個重低音喇叭。

依附在五館旁的是圖書館,內部滲出的微澄燈光在夜晚裡看起來有幾分迷濛,也因此在圖書館入口處的階梯上,有不少對情侶正在依偎說愛。這邊是人文社會學系的地盤(中語系、應外系、社會學系),因此會有不少工學院或資訊學院的學生會與女孩子約在這邊等。

我們原本以為竹吉要來夜會什麼圖書館女孩之類的浪漫情節,但他卻直接躍過圖書館大門,走往一旁向上的白色階梯,直接走上三樓的中庭。

我跟大慶對於竹吉會來到這約會勝地愣了一會兒,但尾行真的有一種吸引力,刺激得讓人停不下來,馬上又黏了上去。

大慶因為體型太胖,加上這幾天為了蘭陽週不眠不休的緣故,顯得氣喘如牛,剛剛的從容已不復見。

「你、你快跟上,我、我等等就到。」

五館的通路構造跟真實的喇叭內裝電路一樣,複雜又難懂,一樓可以直接穿到三樓中庭,二樓又可以接到五樓小廣場,繞來繞去又接來接去,稍微一不小心,就會迷路。我對於來這邊上課的學生感到深深的佩服。

而竹吉好像熟諳這邊的通路一般,咻咻咻一下就不見人影。

時間將近十點,夜晚最後一堂課早已在九點半結束了,燈光尚未完全熄滅,但走廊上沒什麼人,帶有幾分窒息感,寧靜的氣息幾乎快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。

只剩下我獨自一人死命追著竹吉,但我畢竟是沒上過yahoo搜尋的跟蹤新手,顯得手足無措。

突然間,燈光全暗,我心想完了。接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,廊上的燈光開始一亮一暗的閃爍,加上走道上的風呼呼呼大聲的吹著,就好像即將撞鬼的場景。

媽呀~我三步併作兩步走,不管三七二十一,不斷往上衝,穿過紅色、綠色、藍色、紫色的階梯,終於到達了盡頭。面前是一扇古老的黑色鐵門。

展開我的雙手,可以碰到五館頂端的天花板,回頭一望,五樓小廣場與三樓中庭盡收眼底,離我有好幾層樓的距離。這邊真的挺高的,但恐怖的氣氛讓我也不想走回頭路了。

我推開那扇門,立即感受到一股熱氣迎來,並聽見嗡嗡嗡的排氣風扇轉動聲。雖然這兩個學期來五館這邊上過英語課,但我還真沒來過這個地方。

「這邊...是天臺?」

穿過熱風扇區域,一陣舒服的涼風吹來,我仰著頭,像是搭乘運送梯般的緩緩前行,滿天星斗散落在眼前,就如同來到情人的秘密基地般。我的天啊!元智有這麼美的地方,我怎麼都不知道~

這裡真的很適合談情說愛,或者進一步推倒...(想歪了)

而今夜的第二女主角,就要揭曉了。我屏住呼吸,一步一步走向前...

視野極佳的天臺廣場角落,有一男一女正倚靠在矮牆往外看。男的瘦瘦高高就像根竹子,比手畫腳地講著愉快的話題;女的長髮披肩,看起來很有氣質。染上了星空的髮色的她,像極了雜誌上的模特兒。但那微光中的側臉,好像在哪邊看過...

大慶氣喘呼呼地終於也抵達了頂樓,我做了一個阻止他走過來的手勢。他先是愣了一會兒,理解過後依舊往我走過來。

「你還是不要看比較好。」我難掩心中的震驚,不,應該說是驚奇吧,太妙了這個組合。

下一幕是一個快要呼吸不過來的胖胖男子,望著前方一對男女一動也不動的畫面。那背影說了很多故事,就像一幅靜止的相片。

「...是Angel吧。」

透過Angel的身影,我想大慶眼中看到的,應該是將近半學期沒有見到,極度思念的子璇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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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神貓阿米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