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「妳要帶一點杏仁豆腐回家嗎?」

我沒有預期到她會SAY YES的,我只是自顧自的舀起自己的份,但她說了好呀。

好呀。那種感覺就好像,當我們很期待某個人的回應時,會為了不讓自己失落而告訴自己不要過度的期待,但最後結果卻像中了樂透般出乎意料,

忽高忽低的過程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,雖然只是短短的『好呀』兩個字。

其實我也沒料到自己會有如此開心的反應,她就是同時期一起進來的外場服務生而已。

不過,

當她說出『是喔?』『真的嗎?』『什麼什麼?』的疑問表情時,我就能感受到傻里傻氣的笑容中的一點什麼,

緩緩的注入心中;

也許是異地同鄉的催化,從一起進來的那一天起,那一點什麼就不斷不斷地湧入,

在兩個月後的今天,結出了如星光般的晶瑩果實。

好想把這句話錄下來,回家一直重複播放,好呀好呀好呀,PLAY and REPEAT。



下了班,我走在日本冬季的街道上。

這邊的夜晚非常的冷,天空也格外清澈,看得見一整片的冬日星空,比台灣清晰許多。

愈是如此,我愈覺得不能迷戀於這片夜空。萬一,一旦耀眼的光芒消失,我害怕會忘了回家的路怎麼走,在四處都是異國人異國話的地方,特別容易有這種感受;

雖然在廚房裡奮戰一整天,背都痠了腳都麻了手也無力了,但只要一想到外場的服務生,高舞飛揚的心情又像是吃了七龍珠裡的仙豆一樣一點也不會累。

只是我沒料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...

開了門放了鞋,穿過長長廊廳,一個女孩子躺在我早就鋪好的被窩裡,那一瞬間我愣住了,

那名女子趴臥在我的被窩中,雙腳彎起L姿態的踢啊踢,一副輕鬆自在的翻著時裝雜誌。

「唷,下班囉,怎麼這麼晚?」

什麼『怎麼這麼晚?!』這不是一個『闖入者』該有的口吻吧?!

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,環顧起四周,小樓中樓,剛晾好的小褲褲,丟了滿地的旅遊DM...這邊是我的住所沒錯,我沒進錯門。

比起問出「妳是誰?」我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「妳是怎麼進來的?」

「那邊,你們男生都一樣,落地窗的上緣沒有鎖,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?!」她用教訓晚輩的口吻訓示著我。

不知是看到一名陌生女子出現在自己家中太過震驚,還是剛下班太過放鬆心情,我竟答不出話語。

「對了過兩天我的行李都會寄過來,在家的話記得幫我收一下。」

這是什麼情況???一副跟我是熟人還是親人一樣的指使著我。一定是幻覺,是我太過開心賀爾蒙分泌過剩所產生的幻影。

我繞過她,一如往常地將口袋的鑰匙與零錢掏出放在桌上。只要我都不答腔的話,她一定會慢慢從我的視野中消失,當下我是這麼想的。

「是沒聽到喔,你啞巴嗎?至少說個是吧。」不悅的聲音從我後方傳出,聽起來像是刻意提高音調。

沒想到還是一個會讀心術的幻影妖怪。

「算了,不想理你了,我要來洗澡了。」她從被窩中一躍而起。套著貼身的長袖,穿著熱褲與如夜空般透黑的長襪的她,就如同時下日本女孩的妝扮,香味也很類似,髮梢裡帶有幾分淡淡檸檬香。

這時我才正眼瞧見了她的臉龐。皮膚細緻地如藝術品一樣,如她的熱褲一樣長度的短髮,身材瘦小卻很有料,活像是電腦中的AV女優...

「唉唷,好冷。」

她飛快衝入浴室,裡頭傳來蓮蓬頭沖水的聲音。我趕緊摸摸被窩確認一下,溫溫熱熱的感覺好真實,而且帶有香味,幻影竟然可以如此逼真,這一定是外星人科技。

本來一回到家我都會先沖澡,將廚房裡裹滿全身的油污沖洗乾淨,然後使用電腦好好上個網,但這下浴室被一個闖空門的女子霸佔了,生活步調完全被打亂,坐愣在地板上。

我也不知道自己癱坐多久,正當我苦惱著該怎麼戰勝這個幻影時,卻聽到水龍頭停止的聲音。

一陣無聲之後,她從浴室走出來,套著大件不合身的T恤(看樣子是我從我櫃子裡偷的),頭上蓋著我的大條白玉色的毛巾,一邊擦拭一邊不忘指使我說,「晚上你睡上舖喔,我不想爬上爬下的。」

上舖是類似置物間的小樓中樓,只要爬四、五階階梯就能到得了。當初我為了避免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摔下來,所以選擇睡下方的地板。

現在卻被趕上去,好像這是她家一樣。

「...那個...小姐...」正當我要跟她攤牌請她離開的時候,她卻搶先一步說,「晚上你不准下來偷襲我喔,小心我掐斷你的...」雖然她沒有將話說得很明,但她雙手捏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
反了啊!這不是人跟人之間應有的禮儀吧,更何況是個入侵者。不得不說外星人的科技也太強大了吧!

「...我覺得啊...」我說。

「你這邊有吹風機吧,快點拿給我~」她答。

「...妳是不是應該先離...」

「浴室的蓮蓬頭好像有點故障,水時大時小的洗起來好不過癮。」

「如果妳再這麼下去會打擾到...」

「哼,我要來睡覺了!」

她把棉被蓋在頭上,套蓋住身體,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。氣死我了。

「...我不知道妳打哪來或是跟誰吵架了,但是我今天很累了,請妳趕快離開。」我的口吻冷冽,絕情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。

她探出小小的臉龐,「你、你忍心在這將近零度的冬天趕我出去嗎?你忍心嗎?看著一名弱女子在外面受凍,忍心嗎?忍心嗎?」

她不但霸道,還很會裝無辜裝任性,「算了不跟你打哈哈了,吹完頭髮我要睡了,你快去洗澡,去去去。」

我的身體竟然任她擺佈乖乖地走到浴室裡,最慘的是,我還忘了拿衣服。



我洗完澡出來,撞見她正在使用我的電腦,八字腳盤坐著的她,看起來也挺可愛的。那瞬間胸口的位置有加速跳了幾下。

不不不,這應該不只是賀爾蒙的胡亂作祟加上外星人的科技了,我竟然會覺得這傲嬌的女孩子可愛?!

「你的電腦裡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,只有一些怪怪...的影片。」她的視線從電腦螢幕轉向我,「你、你、你幹嘛啦~怎麼沒穿衣服!你想對我做什麼!!把那骯髒的東西搬離我的眼前!!!」

「忘了拿衣服啦。」

我想試試看這樣能不能逼退這個傲嬌的女子。

沒想到她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剪刀(看樣子我家已經完全被她摸熟了),「...你可以再靠過來一邊沒關係啊!」

我衣服一抓,又躲回浴室了。

我再次出來的時候,她已經入眠了。不得不說,她熟睡的臉龐還挺讓人想侵犯的。




深夜,我先是聽到遠方一陣喃語,「不要過來、別過來...」我以為我在做春夢,直到我聽見一陣連環的哀嚎,才確認這不是一場夢。

「怎麼了?」

「沒、沒事...」

睡在地板上的她做了噩夢。

我正準備下去看看她的狀況如何,卻被她制止,「你別下來,下來的話我把它剪斷喔!」我在樓中樓上瞄到她握著剪刀磨刀霍霍的模樣。

我才不要自討沒趣,反正明天早上她就會像夢一樣消失的。

沒想到她用命令的口吻說著,「你不准睡,在那邊陪我聊天好了。」

「我不要,我想睡覺,明天還要上班,很累。」

「你是當廚師的喔?你一回來我就聞到很重的廚房油煙味,臭死了。」

看來她不打算放過我。

「不算是廚師,只是在餐廳廚房裡打工。」

「餐廳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說來聽聽?」

「沒有,就是個普通的餐廳。」我懶得回答,超級想睡。

「怎麼那麼無趣,我還以為會有像是『餐廳廚師喜歡上外場服務生,然後被餐廳老闆發現了』...之類的橋段耶,嘖嘖。」

我有一種光溜溜被看光的錯覺。這也是夢的一環吧,老天,趕快讓我醒過來吧。

只是不知為何,當她提到外場服務生這幾個關鍵字時,耳裡好像迴盪起『好啊好啊』的溫暖聲音。

「你幹嘛不說話?」

為了不讓她識破,我隨便掰了一個故事。

「今天,我在剝蒜頭的時候,突然想到很多事。」

「比如?」

「妳知道蒜頭本來是很非洲土著不起眼的植物,常常被當地土著拿來塗抹在傷口上;直到某一天,一個中國廚師到非洲去做生意,意外的發現了這帶有刺激性的蒜頭,把它帶回中國發揚光大。」

「這是真的歷史?」

「當然是假的。」沒想到我在半睡半醒間還能開玩笑,「只不過,蒜頭真的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配料,雖然是小小一顆,但人類還真不能少了它。廚房裡為了使用它還要先剝去最外層的皮紙、切掉左右兩邊沒用的桔梗處、加以搗碎、最後再將內皮紙去掉,這麼複雜的步驟。」

「聽起來很麻煩耶,用個剝蒜頭機就好了,丟進去沒兩三下,出來的蒜頭每個都剝完皮乖乖的排排站好。」

「哪來那種機器,妳發明的喔?」

「找找看,日本一定有,他們都會發明一些奇怪的東西。」

「那可不行,蒜頭一定要手工剝。我們將它們從土裡挖出,把原來結在一起的蒜頭一個一個拆散,就如同拆散一起長大的家人一樣;但最後又將它們全部搗碎混在一起,又好像讓它們跟家人團聚,這麼偉大的重逢不是機器可以辦到的。」

霎時間,我想起了遠在台灣的家人朋友、貫穿著外場服務生的笑容、以及莫名出現在家中的八字腳傲嬌女,胡思亂想也好,真實情感也罷,好多好多的思緒在腦中流動著。

「只有在剝蒜頭的時候,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。」身處在異鄉濃厚的存在感。

說完這麼感性的話語,我以為地板上的她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受到感動,最後放下剪刀邀請我跟她一起入睡。

...沒想到卻換來一陣鼾聲。

「原來,正妹也是會打呼的,お休みなさい。」

跟正在打呼的傲嬌少女道了晚安之後,我很快就進入夢鄉。

我不記得那天做了什麼夢,只是好像聽到『好啊好啊好啊』跟鼾聲一起在夢中放送著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神貓阿米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